崔扶风手里遮面团扇落地。

    “我不信,不可能,大兄不可能寻死。”齐妙尖叫。

    “你撒谎!”齐明毓双眸通红,抓住齐安肩膀不住摇,“快说实话,我阿兄现在怎么样?在哪里,你快说实话。”

    “睿郎不可能丢下亲人,丢下齐家不管的。”齐姜氏身体不住抖,看着齐安,眼里满是祈求,盼着齐安改口。

    “下奴也不相信。”齐安哭声更悲,鼻涕眼泪一齐下。

    “齐平呢?我要问齐平。”齐妙大喊。

    “齐平还留在太湖边,跟官役一起打捞大郎尸身……”

    他们还说了什么崔扶风一个字听不到,北风从外头刮进来,薄薄的嫁衣抵不住严寒,冷空气如细滑的蛇钻进体内,四处游走,僵硬的先是手足,接着心脏。

    齐明睿投太湖自绝,怎么可能呢?

    那人外柔内刚,容色润如珠玉,意志坚硬如钢,怎会因小小挫折打击而起厌世之心自绝逃避责任。

    不!也许,他不是逃避责任,谋逆之罪非同小可,他一死,所有不平止于他身上,齐家上下便能得安然了。

    更鼓远远传来,刺破了夜的沉寂。

    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崔扶风。

    从没有有过的先例,正要拜堂之时传来新郎死讯。

    虽则人已进门,若不拜堂回娘家,勉强也可算并未嫁进夫家。

    望门寡和丧夫寡是不同的。

    红烛哔叭,烛泪点点滴滴,盈盈叠叠。

    一片静寂里,崔扶风想起法华寺桃花树里初遇的少年,少年声音稚拙,然而见解不凡,谈吐清晰,条理分明,语气坚定刚硬。想起长大后再见面的齐明睿,他含笑凝视她,眼神柔若春水,轻舟荡桨,暖阳和风。

    那么温柔敏睿的男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。

    她甚至来不及告诉他,自己就是当年桃林里得他点拔的那个小女孩。

    乍闻齐明睿死讯,极度意外,如同刀锋瞬息间划穿脖颈,意识即失去,没有痛觉,没有绝望,什么感觉都没有,至此刻,忽然间,骤变之下迟钝麻木的感官回笼。

    崔扶风眼里大颗大颗泪珠滑落,如断线珍珠,开闸决堤河水,当着许多人的面,她想收,却收不住,很快满面濡湿。

    更鼓又响,三更天,夜已深。

    烧了些时的烛火更旺,金色烛台上方腾着桔色的火龙,鲜艳的幔幛在烛光里红得刺目,绿色喜服长长的裙摆在地上逶迤开,却面团扇落在她裙边。

    崔扶风咬牙,抹一把脸上泪水,捡起地上团扇,对傧赞低声道:“继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