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捕头将头别过去,定了定神,良久才开口道:“齐指挥。”

    齐廷闻声放下手里的骷髅头,起身走到梁捕头的面前,摇了摇戴手套的双手,“梁捕头,我不便,就不见礼了,勿怪!”

    梁捕头见齐廷身上挂着各种沉甸甸的验尸工具,嘴鼻用口巾捂得严实,只露出半个脑袋和眼睛。

    “如、如何了?”

    齐廷道:“如他们说的,十座小塔埋了十个小孩儿,大的十一二岁,小的五六岁,从尸骨的伤口看,有的是钝器打碎脑袋死的,有的尖刀刺死的……这些孩子死前受了不少的磋磨。”

    梁捕头闻言沉默良久,步履似乎有巨石束缚,靠近尸骨的步伐格外沉重缓慢。

    他矮下身子,看向地上残损的孩童尸骨,眼眶不由得漫上水雾,心如刀割般疼痛。

    “这些孩子该有……有多疼啊!”

    说罢,泪如雨下。

    这些孩子长至现在,是风华正茂的年纪,他们或许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,或许读书科考登第赴琼林。

    他们本该有光明璀璨的未来,本该有幸福快乐的人生……

    一朝不幸,百事成空。

    梁捕头抬手抹干眼泪,扶膝而起,恨声道:“那帮挨千刀的杀才,不让他们死在刑律下,我梁正明扒了这身捕快服。”

    梁捕头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齐廷脸色平淡,“世上万般哀苦事,无非死别与生离。小弟弟,别觉得哥哥冷心冷情,哥哥见多了生死离别,对这些习以为常了。”

    合手朝地上的孩童尸骨躬身拜了拜,“这个地儿不干净又冰冷,你们不喜欢,哥哥也不喜欢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在那头若听得见,便托梦给哥哥,告诉哥哥你们爹娘在何处,让哥哥与梁捕头叔叔送你们回家。”

    作尸格的逻卒走近,“齐哥,你不给颗糖,这些孩子可不会理你。”

    齐廷睨他问道:“都记录好了?”

    逻卒将小笔的墨汁甩干,收入尸格册的小夹缝中,“身长、年岁、性别、尸骨破损处等都记录好了。”

    齐廷淡声吩咐:“明日中午时,我要这些孩子的画像交到开封府。”

    逻卒埋怨道:“齐哥,头儿难我们下头的就算了,怎么你还难我们,描骨画像哪有那么容易。”

    头儿说明日傍晚要画像,还要做成寻人招子送到开封府,到了齐哥这里,时间改成明日中午了。

    上头使唤下头,下头压榨下下头,这份差事干得真是辛苦!

    齐廷闻言,沉重的脸色被气得轻声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