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宁并未理会众人的态度,他本就习惯了这种来自权贵的傲慢,但谢明璃的态度,却让他略感意外。

    他迈步走进了武侯府时,抬脚的瞬间,靴底粗麻与石面浮凸的星纹相触,那些用金线勾勒的星轨竟似活了过来,在他脚下流转成一片璀璨银河。

    台阶尽头,十六根盘龙柱撑起鎏金穹顶,每条龙须都缀满鸽血石,龙睛则是漠北进贡的夜光璧,即便在白昼也泛着幽幽青芒。

    “楚公子小心脚下。“秦鹤年枯枝般的手忽然横在身前,楚宁这才发现第三阶右侧有道寸许宽的裂痕。老管家用麂皮靴尖轻点裂隙:“上月有个佃户在此滑倒,血渗进沉星石纹路里,刷了三天才干净。“

    穿过仪门时,十二架青铜水钟同时轰鸣。巨型机括带动精铁齿轮咬合,水流沿着错金沟渠奔腾而过,在日光照耀下竟映出血色。

    楚宁细看才发现,渠底密密麻麻铺着赤玉髓,雕成三千个跪捧贡盘的奴仆模样。

    正厅前的照壁上,一幅完整的《九州舆图》用砗磲与黑曜石镶就。

    当楚宁走近时,图中山脉突然隆起,河流竟真的开始流动。

    原来是数万片青金岩薄片在机关催动下起伏,每片都刻着蝇头小楷的田赋数额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哥最爱的景致。“谢明璃的裙裾拂过白玉地砖,砖下封着琥珀色的松脂,细看竟裹着保持各种姿态的灵兽尸身,“楚公子觉得,比之外面的流民巷如何?“

    他语气平静,却透着一丝讥讽:“流民巷的尸体被抛在烂泥里,任乌鸦啄食,而这里灵兽的尸体被封进琥珀,供人欣赏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:“倒也算是另一种‘体面’。”

    谢明璃眼神微微一动,似乎并未意外他的回答。她轻轻抬手,指尖拂过砗磲镶嵌的山川,淡淡道:“活着的人,总归比死去的更有用。”

    楚宁嗤笑:“可惜,能活着的人,往往只有少数。”

    谢明璃侧目看着他,目光意味深长:“你在意这些?”

    楚宁收回视线,缓缓道:“我曾经不在意。”

    他的语气平淡,但谢明璃却听出了那抹隐藏在言语下的锋芒。

    他看向那幅舆图,缓缓道:“直到有一天,我成为了流民巷里的人。”

    谢明璃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地看着舆图不断起伏。

    楚宁站在谢明璃身侧,视线从舆图上缓缓移开,目光深邃地落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他语气平静,却带着一丝探究:“前日你说,你哥哥在家中等你,今日你归来,为何不见他?”

    谢明璃原本摩挲舆图的指尖微微一顿。

    她沉默片刻,掌心轻抚过一座浮起的黑曜石山脉,声音淡淡:“他确实一直在等我。”

    楚宁眉头微挑,隐约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某种刻意。

    “可他已经等了五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