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，余皎照常上班。在门诊室坐了一上午，十二点半才看完最后一个病人。去食堂吃饭时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不停。是谭珺如的电话。她刚接起，对面的声音焦急响起，“皎皎，你看到新闻了吗？”余皎走去食堂的步子稍缓，“什么新闻？”“你之前跟我说余珂早产，原来不是自己摔倒，是她那个丈夫推得。”“真不是个东西，家暴、出轨，他们尚家人还歧视早产生病的外孙女。”谭珺如义愤填膺地骂起来没完，余皎却不知道谭珺如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晰。有些连她都不知道。按理说尚家应该把这些事瞒得死死的才对。谭珺如：“你快看我发给你的新闻。”——“尚氏豪门人设崩塌：家暴丑闻、孕期出轨曝光，病重孙女遭无情冷待！”往下的内容竟全都是余珂的自曝。她就这样将所有家庭污垢大喇喇地摆到公众面前。前段时间，因为和周氏集团的联姻，网友对这两家带上了豪门爱情的滤镜。这个关头曝出这样的丑闻，之前积累的所有口碑如今全然反噬。口碑急转。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，多家媒体和营销号对此进行大肆宣传。“尚氏家族”“周尚”“尚开宇余珂”这种热词高居热搜榜首。尚家的人好像根本都不压，前三个“爆”就这样显眼地挂着。已经挂了一上午，也就是余皎出门诊忙得没空看手机。一路就这么看着去了食堂。冷静下来看，余珂的这个做法其实很狠。而且并不鲁莽。家暴的伤情证明，早产的病历证明，以及家里人对待患有先心病好好的态度录音赫然在列。每一条都是铁证，尚家根本拿不出证据来“辟谣”。这样大的舆论风波之下，对她离婚来说最有利，甚至能够重创尚家。事情早已愈演愈烈。余皎虽然接触不到上流圈子，但是医院里也有几个富二代，漏出口风来，尚家这次应该是惨了。余珂背后肯定有人为她作保。余皎没了心情吃饭，不知道余珂和好好现在怎么样。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余珂打电话，打过去就是关机。她想过余珂迟早会爆发，却不曾料到她会选在这个时间节点。余皎拿着手机从楼道里出来，迎面撞上倪香霖。她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进办公室。“余珂的事情闹得太大，现在已经有很多媒体打电话到医院里来。”“你是她那孩子的小姨，我是主刀医生，都有可能被媒体堵住，记住，不管是谁问，一问三不知就行，什么都不要透露。”“医生这个职业也比较敏感，如果遇上什么事影响也不好。”余皎点头称是。没想到倪香霖一语成谶。她晚上下班回家，因为出了急诊门诊，所以下班很晚，从医院东北小门出去。正要去地铁站，走了不到200米，就被几个挂着记者证的人拦住。她正要掉头，突然从身后窜出两道身影把前面意图冲上来的记者挡得死死的。余皎回头去找保安的动作顿住。看着前面两个力气不凡的女孩，一时不知道走还是不走。其中一个女孩直截了当：“老板雇我们来保证您的安全。”“最近是敏感时期，所以我们基本都守在医院门口，保证您出行安全。”余皎沉默片刻，反应过来这会是谁的手笔。拨通电话，那边响了半分钟接起。声音低沉入耳，隔着听筒，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好听，“嗯？”“你派人在我身边了？”周居凛答应得爽快：“嗯。”“她们只会随时监测媒体的位置，不会影响你，你只要正常通行就行。”余皎闻言，向两人道了谢，放弃去地铁站，直接选择打车离开。——余皎本以为之后会等到余珂的离婚诉讼。却没想到，等来的是姗姗来迟的众柏声明。自宣布联姻之后，康禾集团和众柏科技便一直保持沉默，多方媒体旁敲侧击也没能从中挖出一点口风。这么久过去，大家都快默认周尚两家的联姻势在必行。然后三天前的一场丑闻的曝光，让尚家蒙上阴霾。大家都在推测，两家的联姻是否能够如期举行。毕竟养出了尚开宇这种人的家庭，培养出什么样的女儿也就不言自明。原本因两家联姻被资本市场看好的两家集团，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下滑，现在又添了致命一击。众柏科技并不是发布单纯的声明。而是一场规格严明的记者发布会。会上，备受瞩目的周居凛并未出席，而是由他的的总裁办特别助理廖聪主持并且发声。发声内容更是令人震惊。竟是指控这场所谓的联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商业欺诈。周尚两家意图通过假联姻的方式诱导资本市场，并以联姻做幌子私下进行注资交易。之后联姻的另一位主角尚书瑶也亲口承认，这场联姻一直不被两者认可，只是迫于父亲的要求才选择沉默不语。尚书瑶穿着简单的商务套装，坐在皮质座椅上，看着台下一群长枪短炮。脑海里忍不住想起前几天和周居凛的那场饭局。她剖陈心迹，但对方依旧无动于衷，高高在上。这种自欺欺人的联姻，如果不是他们家握着当年周振荣非法融资的证据，根本促成不了。自始至终，都是摇摇欲坠的尚家想要抱紧一个强壮到不会翻覆的浮木。于周居凛而言，毫无助益。周居凛的沉默不过是蛰伏等待最后的反攻。他给了她一条路，她也应该识时务，及时绕道。或许比起追求一个注定不会属于她的人，满足她的野心或许更值得考虑。毁掉一个乌烟瘴气的尚家，她当家做主之后的风景，难道不比受制于人更美丽。……场面乱成一团。吃瓜群众的瓜越吃越精彩。但是周尚两家却远没有旁观者这样轻松自如。周氏集团内部。周振荣看着与他相对而坐的儿子，放在桌上的各种文件。当年尚家私自提供资金且并没有合法披露的融资合同。周振荣答应掌权后给予尚家股权和其他利益的股权承诺函。这段时间周居凛通过放出虚假利好信息，引诱他们露出马脚的隐形资金流动往来记录。一桩桩一件件，白纸黑字，将他死死地钉在金融欺诈，操控市场的耻辱柱上。这不仅仅是商业问题，甚至涉及金融犯罪。他身居高位半辈子，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全部披露任人宰割的滋味。没想到，这种滋味，还是自己向来唾弃厌恶，却又成长得极快无法被自己把控的大儿子带来的。他吁吁地喘息，气音粗重，像是被气得不轻。“周居凛，你这个混账！”